郑筱婷:城市产业就业扩张如何影响收入代际流动

发布者:系统管理员2发布时间:2021-02-26浏览次数:55


为了增加收入的代际流动性,现阶段应鼓励发展各种服务业,完善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供给,进一步开放户籍制度,推动公共服务均等化,也有助于减缓整个社会的阶层固化

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为世界所瞩目,众多新兴行业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风口,创造了一批又一批的财富神话。

据说,逃离北上广的很多人,后来又逃回了北上广。北上广等大城市究竟有什么魔力?回到“拼爹”的家乡还是“漂泊”在需要努力奋斗的异乡?这是个问题。漂泊在异乡进入什么行业,又是一个问题。

前几年,有一句流行语—— “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脸书的首席运营官雪莉曾指出,“如果有人给你一个火箭的位置,那么就先上去再说吧!”这都表明一个人所处的行业或平台的发展速度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速度。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为世界所瞩目,众多新兴行业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风口,创造了一批又一批的财富神话。但是,近些年来,社会各界开始担忧中国社会日益“阶层固化”。“阶层固化”“社会流动”“贫困的代际传递”这类学术名词也成为普通老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在中国经济发展取得巨大成就的今天,为何阶层固化问题日益受关注?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不能带来收入和社会地位的流动?

既然在行业的风口猪都能飞起来,那快速发展的行业应理论上可促进居民收入的代际流动,且不同产业的发展对代际流动影响也理应有所不同。信息通讯产业、互联网产业、创意产业等新兴产业的涌现和发展是否为来自普通家庭、有才华的个体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高的收入,并实际上促进了收入的代际流动?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兴起提高了受教育的机会成本,会不会使低收入家庭的后代更早进入劳动力市场,从而减少对自己和子代的人力资本投资,最终导致阶层日趋固化?

大多数有关“代际流动”的研究关注个体层面的因素,对宏观层面因素的研究还相对欠缺。个体层面的因素固然会影响个体的发展,但个体的发展同样离不开时代和所处行业的背景,所谓“时势造英雄”。因此,个体所处的城市发展状况必然也会影响个体收入的代际流动。我们重点考察城市产业的就业扩张对收入代际流动的影响。

我们将2010年城市各产业就业规模总量与2003年的相减,构造出城市就业扩张变量,并将就业实现增长的城市定义为就业扩张城市,就业增长为负的定义为就业收缩城市,我们可以简单计算出扩张或收缩城市在各个省份的分布,详见图1

1 2003-2010年各省份就业扩张和收缩城市数量

数据来源:根据《中国城市统计年鉴》的数据计算而得。


从总体上来看,就业扩张城市主要分布于东南沿海和西部省份,而就业收缩城市则主要分布于东北和中部省份。这和中国城市人口流入流出以及城市经济发展状况是一致的。

通过匹配2010年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2010)中父母与子代的信息,并将父代的最高收入和子代的收入根据省份和年龄组分为5个等级,我们得到了代际收入转换矩阵,见表1。矩阵的对角线表示父代的最高收入等级和子代收入等级相同的情况,即收入等级保持不变的比例在17%—32%之间。这意味着68%-83%的可能性会向上或向下流动,说明中国代际收入流动性还是比较强的。

1 代际收入等级转换矩阵

数据来源:根据CFPS2010的数据计算而得。

城市产业就业扩张如何影响收入的代际流动呢?城市产业的就业扩张带来相应产业的就业岗位的增加,城市的居民拥有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且更有可能进入就业扩张的产业。如果就业扩张的产业是高收入的行业,由于来自较低社会地位家庭的、有能力的个体也有机会进入高收入行业就业,子代较父代可能有更高的收入,增加了代际收入流动性。但是,高收入行业需要高技能型人才,个体要进入高收入行业,需要进行成本高昂的人力资本投资。高收入行业就业机会的出现,预期人力资本投资的回报率足够高,才能激励人们进行人力资本投资,并进入这些行业就业。反之,若就业扩张的是低收入低技能的行业,那么即使进入这些行业就业的概率增加,也很难使在这些行业就业的居民实现收入向上流动。

我们再将上述各城市分行业就业的数据与CFPS2010居民个体的数据相结合,研究了城市产业结构变迁过程中就业结构变动(就业扩张)对代际收入流动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第一,父代收入与子代收入之间存在明显的代际传递;第二,城市产业总体就业扩张,第二产业和服务业的就业扩张可减弱代际收入相关性,促进收入的代际流动;第三,通过以代际收入弹性反映代际收入流动性、重新对父代和子代年龄分组、重新界定父代年龄范围、以父亲收入等级作为父代收入等级、删除收入为0的样本等稳健性检验证明了本文的基本结果是稳健可靠的。

我们发现,产业的就业扩张并不是直接通过影响个体就业或在某个行业就业的可能性,从而对个体的收入等级产生影响;产业的就业扩张先是影响了个体教育获得水平,而个体的教育获得水平又影响了个体就业或在某个行业中就业的概率,进而影响了收入的代际流动性。即城市产业就业扩张通过影响子代受教育年限和就业选择,影响了收入的代际流动。

成长于

同父代收入等级家庭中的子代,城市产业扩张对其收入的代际流动产生了不同的影响:中高端服务业的扩张有利于最低收入和中高收入家庭的子代收入向上流动。第二产业的就业扩张不利于中等收入家庭中的子代收入向上流动。所有产业和传统产业的就业扩张会增加最高收入家庭中的子代向下流动的概率。


总体而言,2010年中国收入的代际流动性仍比较强,这是因为过去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带来的就业扩张削弱了收入的代际相关性。随着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放缓,就业扩张减慢,收入的代际流动性将会减弱。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近年来关于“阶层固化”的讨论开始获得广泛的关注。为了增加收入的代际流动性,现阶段应鼓励发展各种服务业,尤其是中高端服务业,消除各种服务业准入的门槛,拓宽最低收入阶层子代的上升渠道。低收入阶层的子代要进入高收入行业,必须要进行大量的人力资本积累。因此,完善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供给, 降低不同家庭的教育机会不平等,有助于提升中低收入家庭的子代的受教育水平,增加向上流动的机会。从一个角度看,对于就业衰退的城市,要保持较高的社会流动性相对困难。如果能在就业扩张的城市和本地居民一样获得公共服务,很多来自衰退型城市的人们不需要考虑回到“拼爹”的家乡。因此,国家进一步开放户籍制度,推动公共服务均等化,也有助于减缓整个社会的阶层固化。


来源:财新网2020-11-17日  作者:郑筱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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